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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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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一天晚上的時候,楚憶正在會議室裏幹著活兒呢,眼神一瞥,看見門口一人,正探著個頭朝他勾了勾手指。

楚憶下意識地多看了一眼,嘴角扯出笑容。把堆積的東西推開,輕手輕腳地跟著人影溜達到小閣樓去了。

那晚上月亮很圓,夜色很美。楚憶進了閣樓內,腳後跟順便把門給帶上了,這才轉過頭來笑瞇瞇地問:“找我幹啥?”

楚憶挪到他身邊坐著,魏東棠扯著鼻子問:“你吃什麽了?這麽苦。”

楚憶惡趣味地哈了口氣在手上,說:“咖啡啊,這味兒有這麽大嗎?”

魏東棠欲言又止,頭一回扭扭捏捏地說:“戒了吧,咖啡喝多了對身體不好。”

楚憶說:“為了熬夜唄,都多少年了。戒不了了,都養成習慣了,現在不喝都沒辦法工作……”

魏東棠擡眼看著他說:“待會兒你就跟布萊克下山,我都跟他說好了。”

楚憶還沒聽見,繼續說:“你別打斷我,我也知道喝……你說啥?”他忽然意識到東棠剛才說的話,一臉憤然地轉過頭望向那人。

“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?為什麽啊?”楚憶一股無名火湧上打鬧,猛地站起來瞪著他。

魏東棠不開口,楚憶就咄咄逼人:“我走了你怎麽辦?”

“我還要留在這兒。”

楚憶一臉岔岔的表情又問:“那要是出什麽事兒?”

“布萊克都安排好了。”

楚憶:“.…..手術怎麽辦?”

“老何跟我說,有你沒你都一樣。”

楚憶氣急地說:“不行,這我不答應。”

“你真沒必要卷進來。你聽我一回,幹完這個我就來找你。”

魏東棠難得跟楚憶說這麽多話,居然都是趕他走。

楚憶低吼道:“我不同意,我不走,萬一你像以前那樣消失,我沒時間再找你十五年了!”

魏東棠站起來用眼神求他,慢慢靠近楚憶身邊,緩緩地摟住他。東棠的動作很輕,卻又讓楚憶根本掙脫不了。他慢慢環抱住楚憶的腰,把那人徹底摟在懷裏。楚憶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,兩人的耳朵摩在一起,這份溫存,晚來了十五年。

楚憶喃喃道:“我不走……不走。”

轉瞬間,他紅著眼,如瘋魔似地捧住了東棠的臉,兩人胸口撞在一起,皮膚像是磁鐵般吸引著、眷戀著對方身上味道,一股迸發的荷爾蒙化作滿腔的赤子之心。

楚憶一口咬上去,毫不客氣地貼上的東棠的唇,死死吻住了那人。東棠睜鼓著眼睛,滿臉寫著的不可思議,卻被楚憶的熱情化作了一江春水。

嘴唇互相啃咬著,瘋狂地讓牙齒和舌頭想撞在一起,親住東棠粗糙的長滿胡茬的下巴。楚憶口腔中還殘留著咖啡的苦澀,不知不覺滲入人心。

十五年了,這一天一天的思念,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二人。百葉窗透過夜晚明亮的月光,在地上落下斑駁的影子。墻上的黑影從兩人交織成一個身形,閣樓內的一對璧人,輕撫著自己的愛人。耳畔環繞著對方沈重的呼吸,鼻尖呼出的熱氣縈繞著、交錯著——融為一體。

楚憶的表情充滿了渴望,讓魏東棠有點舍不得了。

其實這個大個子不傻,不笨,心裏也念叨著追尋希望。魏東棠的心都被人給勾起來了,摟著腰桿的雙手也有些微微顫抖。他主動地碾了過去,舌尖相抵,一吻定情。

魏東棠的吻不算溫柔,稱得上有些粗魯了。高漲的情緒,胸膛噴灑出熱烈陽剛的氣息。可楚憶就吃這套,那股熱氣環顧在他身邊,讓他腿都快軟綿綿了。

因為想念,因為渴望。這放縱又讓人著迷的接觸,讓人上癮。兩人每一次換氣都能更忘情地交纏在一起,吸幹對方肺腔裏的空氣,脖頸一片紅潤,幾乎要窒息。為了這一刻,兩人足足等了有十五年,時光的蹉跎,歲月飛逝,卻還是想問問對方一句。

嘿,我還喜歡你,你呢?

楚憶不幹休地沈溺了好一會兒,臉上帶著異樣的潮紅,渾身興奮。大戰在即,危險來臨,這即將到來的一切紛爭,仿佛就和他沒有關系似的。他心裏舒服,這十五年,老子沒白等!

魏東棠看楚憶的眼神裏,全是溺愛和不舍、珍惜與愛護。

他自己的任務,完成了就完成了,完不成大不了一死。可當楚憶強硬熱烈地想親吻他時,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想把人留下來了。這一切的想法都有些動搖,可要是真這麽做了,那是自私。

楚憶摟著他的腰,往上一提:“魏東棠,我願意和你一起死,你願意嗎?”

魏東棠揮起手:“我不願意。”

話音隨著東棠的一記手刀同時落下,楚憶的身體就軟軟地癱在東棠的懷裏。

魏東棠想徹徹底底,平平安安地擁有眼前這個人。他願意為了楚憶付出生命,他也相信楚憶那句“願意和他一起死”也不是說著玩的。可這和死不死根本沒有關系,他們相互喜歡,這條路再艱再險,誰也不會說句後退的話。他不希望的是楚憶在這裏平白無故地受到牽連,他知道這次的任務有多危險,楚憶不該以身試險。

魏東棠不想看見的就是楚憶倒在他們即將前行的那條路上,或許總有那麽一天,可他會盡力避免,這也是他正要這麽做的原因。

“找個伴兒,不是為了和他一起死,而是為了和他一起好好的活。”

閣樓外閃過一個人影,半響後門被推開了。布萊克閃身進來,低著嗓子問:“搞定了嗎?”

魏東棠朝他點點頭,橫著把楚憶抱起來,眼神示意布萊克可以了。閣樓往下的門口正好停著一輛吉普車,布萊克打開車門,他順勢把人抱進了車內。

強制睡著的楚憶並沒有往常那樣的寧靜安詳。他眉頭還鎖成了一股八字,面色不太好。東棠輕手輕腳地把人放進車裏,看著那張熟悉的臉,實在是有些不舍。

魏東棠伸出手指撫了撫楚憶的眉毛,小心翼翼的,想把那人的眉毛捋順了。他手指粗大,幹慣了粗活,手上全是老繭,做不來這種精細的活兒,戳得楚憶在昏迷中都有些躲閃。東棠收了收手,卻又不自覺地碰上了那人的臉,恨不得貼上去把楚憶的眉毛一根一根梳理好。

楚憶緊縮的眉毛終於舒緩了許多,東棠凝視著他,嘴角也不住地浮現出笑。他退出車外,輕輕地合上車門。

布萊克站在邊上,打趣道:“不後悔嗎?”

魏東棠眼裏閃過一絲決絕,布萊克就看懂了,他把東棠拉過來指著駕駛位的人說:“我已經安排好了,這事兒完了你去老地方,薩科門托街找他,保證把人完完整整地還給你。”

東棠點了點頭,記住了那人的長相,疑惑道:“你不走嗎?”

布萊克搖了搖頭,笑道:“我也有豁出命也要護住的人。”

……

十四號,魏東棠在監控器面前守了一整天,就連陳鹿白約定好的日子裏,手術都快完成一大半了,直至太陽落山的時候,還沒發現有任何異常。

桌子上的聯絡裝置響起了張隊那罵罵咧咧的聲音,“怎麽還不來啊?老子都快等熄火了!”

所有守衛都已布置在莊園內的各個角落,可是附近群山峻嶺,周邊密林環繞,到處是一片有一片的綠林,誰也不知道襲擊會從哪個方向過來,甚至不知道襲擊的具體人數,火力,什麽都不知道。若是分散在外圍,那布控的範圍雖然能增大,可是支援的時間就會大大延時。

敵在暗處,主動出擊說不定會打草驚蛇,不如固守莊園,等著人自投羅網。依送信人的意思看,應該是站在他們這邊的,那襲擊的應該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布置好了一張雲羅天網。

魏東棠斜靠在閣樓的木桌上,眼神冷靜又顯得淩厲。他嘴裏叼著一根快燃到尾巴的煙蒂,手上拿了塊濕布,耐心地上下擦拭槍管,那一只狙擊步/槍的槍管都被他擦得跟鏡子似的,亮堂堂的,照出一張畫著油彩的花臉龐。

他正裹著布給消/音/器降溫,突然,莊園東北方的樹林之中,傳出一片鳥雀鳴叫。轉瞬間,密林中“呼啦啦”撲棱著翅膀,飛起一片驚弓之鳥。

魏東棠擡起頭望向窗外,警惕地註視著遠方盤旋的鳥雀。他把槍架在窗臺上,透過瞄準鏡看見了那群飛鳥之下的樹林,人頭攢動,轉瞬即逝。

“一,二,三,四……八個人。”魏東棠數完,對著領口處的微型對講機說道。

“了解!”張隊隱藏在掩體之後出聲附和,手背到身後比了個手勢,周圍幾人迅速分散開來。

魏東棠把煙頭扔了,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。這會兒,楚憶應該安安靜靜地呆在薩科門托街,很安全,不會受到一點傷害。肅殺的眼神一閃而逝,東棠的眸子中映出一抹異樣的光芒。

東棠貼在領口:“他們分散靠近了,大家註意,正前方四個,東邊和北邊各兩個。”

對方應該沒意料到他們已經布置好了埋伏,並沒有出動太多兵力,只想著打個措手不及,卻已經慢慢走進了他們的陷阱之中。

魏東棠現在很冷靜,只要楚憶安全了,他動手也不用顧及後方了,作戰能力至少能保持穩定。

樹木茂盛的山裏,悉悉索索地發出幾聲動靜。就那麽一小會兒,那群人的包圍圈已經越縮越小。身穿迷彩作戰服的守衛已經快要按耐不住了,沒確定對方被完全控制住的時候,誰也不敢先開槍,怕打草驚蛇。

窗戶口微微探出一個腦袋,東棠露出一只眼睛,雄鷹般犀利精明地掠過莊園外每一個角落,他掀起衣領,低沈地說:“準備。”

淡淡的黑影迅疾地在密林中穿插而過,很快便已經把莊園各點占住。東棠死死盯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個黑衣人,像是豹子般鎖定了自己的獵物。

霎時間,一只胳膊從掩體後擡起,朝空中扔來幾個黑色的東西。莊園之中,十幾把槍瞬間瞄準空中的目標。

“砰砰砰……”

緊繃的神經一觸即發,眾人還沒來得及認出那是手/雷,便提前在空中把東西打爆,發出一陣連環巨響。

“嘶嘶嘶……”

又是一陣奇怪的聲音,魏東棠緊盯著被打落的幾個手/雷碎片,看著地上冒起一陣白煙,冷靜地道:“是催淚瓦斯,把面具戴上!”

都不用東棠說話,十幾個人便同時間把口罩給戴上。保持了一天的陣形並沒有讓人的身體變得僵硬,長期受過訓練的士兵對此早已經習慣,動作依舊敏捷矯健。不必有太多的交流,一切早已是安排妥當,流暢有序地進行著,目前還沒有出什麽岔子。他們仔細觀察著對面的情況,只需守株,便能待兔。

莊園外的黑衣人正偵查著形勢,預料之中的莊園內的一片混亂並沒有出現,領頭的人雖然有些疑惑,卻並沒有因為這個看起來毫無守備的莊園就放棄進攻。他同樣是一聲令下,八個人同時翻進了圍墻。

第一聲槍響,驟然出現,正是打中了前方領頭的人。閣樓窗臺,露出一根銀黑色的還帶著白煙的槍口。

那八個人瞬間有些慌亂,可他們也是訓練有素的雇傭兵,轉眼間便知道有人埋伏。這種情況,只能靠著火力壓制了。

“嗒嗒嗒”一陣沖/鋒槍掃射的聲音,火花四溢。槍口對準的閣樓處,百葉窗瞬間被打成了篩子。魏東棠早已經閃身下了樓,槍子兒打碎木頭樓梯,濺起一片飛沙走礫!他如一只大型貓科動物似地順著樓梯下到底部,那一連串的子彈就跟在他屁股後面,留下一串毀滅的印記。

兩方交火到現在,也不過才半盞茶的功夫而已。莊園守衛分工明確,交叉火力硬生生把襲擊的人壓在了外面。可對方還帶著重武器,扛著機槍差點把莊園給打沒了,要不是事先做了放手,這會兒早被人給埋了。

屋外槍聲連連,又是一陣爆炸聲音。別墅的墻上遍布炮火痕跡,放眼望去滿目瘡痍,還倒映著被打得稀巴爛正在燃燒的幾輛車。魏東棠閃身進了屋內,確保了幾個人的安全。

張隊在聯絡裝置裏說:“我操他奶奶的,這他媽子彈不要錢啊?”

魏東棠眼色一變,趕緊出去支援。他掏槍壓上了彈夾,翻過一片斷壁殘垣,樓頂的水泥結構搖搖欲墜,再被打兩梭子就得塌了。

“嘭”的一聲,那個熟悉的小閣樓轟然倒塌,瞬間在耳畔炸裂,揚起一片煙土塵埃。藏身的掩體都快被子彈打穿了,莊園內的人多少都掛了些彩。

魏東棠拖著雙腿,迷彩的褲子被灰塵裹成了黑色。臉上也被四散飛濺的玻璃劈頭蓋臉地砸個正著,眼角還帶著斑駁血跡。他從煙硝裏沖出來,冒著腰迅速趕往左邊。

莊園內有些撐不住了,他們臨時調往守護這裏,裝備都還沒來得及更換。步/槍幾十發子彈怎麽能跟重機槍比,那火力壓制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。他們一次次換子彈,便一步步落於下風。

張隊罵罵咧咧地說:“這打下去,活活被耗死啊!”

眼瞅著三方都快被人攻破了,這一戰打得憋屈啊。所有人臉色都變了,難道十幾個人就這麽等著慢性死亡?讓人打得都沒機會還手?對方人也不算多,可一把重武器的火力足足能拖住三個人……

魏東棠三下五除二地爬到樓頂,端著槍瞄準火力最聚集的地方。望了好一會兒,只見著槍口一梭梭子彈冒出來,對方連個頭皮都沒讓他瞧見。那些美國佬實在陰險,就打算這麽活活耗得他們彈盡糧絕。

魏東棠匍匐在樓頂上,狙擊手的位置至關重要,可那也得看得見人啊。他抹上油彩的半邊臉已經被血染得猩紅,一雙眸子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殺意。

對方的火力似乎停了一會兒,張隊小心翼翼地探出頭,朝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,瞬間便呆若木雞。

“我操……”張隊喃喃地說道,忍不住咽了口唾沫。

莊園外,架起一跟粗大的黑管——火箭筒。

“轟——隆”一陣巨響,整座別院像是地震般顫抖著,屋檐落下幾根木頭。莊園內冒著黑煙,噴泉處的小花園裏,誰也不記得還有過那麽一小撮玫瑰。

幾人瞬間受了重傷,失去了行動能力。張隊剛好躲在噴泉邊上,被爆炸的沖擊掀飛了十幾米遠,還有人身上著火了,被一片廢墟掩埋。

魏東棠身處樓頂,可還是沒能幸免於難,臉上全是爆炸碎片割破的小口子,往外滲著血,已經看不清面貌了。

莊園的防禦瞬間下降,寥寥無幾的人,也都快不行了,死撐著架槍、射擊。眼瞅著那群人又開始往火箭筒裏裝榴彈,東棠徹底顧不上了。

魏東棠從樓頂直直地跳下來,在地上滾了個圈,抱著槍沖上前去。他一抹臉上快要遮住眼睛的血水,在掩體後快速移動著。他往前走吸引了大部分火力,一連串子彈跟在他後面打得塵埃滿天飛。他此時早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,這群亡命之徒,玩的不就是命嗎?

那個火箭筒瞄準著莊園內部,正準備點火發射。

“啊!”

一聲痛苦的吼叫傳來,肩扛火箭筒的那人手上插著一把匕首,而那個火箭筒,已經發射失敗了。

魏東棠敏銳地察覺到那波人的破綻,只要把這大殺器解決了,其他的人已經是破綻百出。可顯然使用火箭炮那人也是跟人拼命的貨色,他掀開手腕衣袖,牙齒狠咬著就把匕首抽了出來。

魏東棠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,拼起來那不是人,誰輸贏還不一定。那人從腰間拔出一把手/槍,擡槍的動作也是一瞬間的功夫。魏東棠早有防備,閃身提前預判了他的動作,扛起一塊鐵板,穩妥地躲過。

翻滾、拔槍、瞄準、射擊,一氣呵成。那人站著,東棠單膝跪著;那人倒下,東棠依舊單膝跪著。

他把手裏的鐵塊丟了,“哐當”一聲掉在地上,抖落一層灰塵,露出一個大寫的“B”,那人的子彈嵌進了字母之中。

這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戰是否就告一段落?魏東棠脫力倒在地上,卻掙紮著從上衣口袋裏摸了只煙。剩餘的人已經清理完了。

硝煙彌漫,入目之內皆不可視。整個莊園被月色圍繞,殘破的墻面上有一個大洞,白月光照進去,能看見飛舞的灰塵。屋瓦石灰剝落,還有熊熊的火焰在奮力燃燒。

魏東棠撐著身體,走到那個噴泉邊上,看見了一朵沾滿灰塵的玫瑰。他輕輕把它扒下來,吹了吹上面的沙礫。艷紅的玫瑰,他笑了笑,塞進了上衣口袋。

他轉身,看見了一個不該看見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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